韓寒與蔡英文 - 江迅/香港《亞洲週刊》副總編輯 (香港) - 主題論壇

韓寒與蔡英文

江迅/香港《亞洲週刊》副總編輯 (香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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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韓寒，上海的；一個蔡英文，台北的；一個在文壇，一個在政壇。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名人，卻被扯在一起。事緣，韓寒去了一趟台灣，蔡英文尚未去大陸；韓寒去了回來，留下一篇《太平洋的風》，掀起一股「寒風」；蔡英文尚未去大陸，她該不該登陸，同樣掀起一股「英風」。

無論「寒風」還是「英風」，現實大背景是——

大陸海峽兩岸旅遊交流協會與台灣海峽兩岸觀光旅遊協會，4月1日公佈，大陸居民赴台第二批試點城市名單：天津、重慶、南京、杭州、廣州、成都、濟南、西安、福州、深圳，4月28日啟動。同是4月1日，北京國家教育部網站宣告，2012年台灣高校將在北京、上海、江蘇、浙江、福建六省市招收自費生，在台灣高校學習的大陸學生，畢業後自主擇業。近日，台灣一名男性空軍飛行員與大陸中央廣播電台駐台女記者相戀，兩情相悅卻引發一陣風波。據知，兩岸婚姻目前已超過32萬對，以每年1萬對速度增長。

現實背景還可以羅列很多，略了，只要能感受當下氛圍就好。再回到韓寒。

韓寒幾乎不作演講，唯一的一次是在福建，不到10分鐘的問答。2010年7月，他來香港參與書展名作家講座，2小時的問答，刮起旋風。要強調的是，這是在境外。我是一年一度香港書展名作家講座系列的策劃人之一，曾三度邀請他來香港書展，卻因官方的，或他自己的原因，最終未能成行。大陸當局某些部門和機構，包括韓寒的朋友都認為：邀請他出境去香港演講，三個字：不可能。

正是2010年春天到夏天，為邀請韓寒赴書展，我三度去上海，先與他取得共識，包括他的「經紀人」、「女友」。而後，我與有關三個部門商談，最後，我列下多條保證：韓寒在香港的行程，由5天壓縮成2天；在香港只能安排一次與讀者公開見面會；不安排傳媒單獨採訪，不辦記者會；有關部門會派專人到香港督察，我每天上午去他們那兒報告韓寒昨天做了什麼，說了什麼，今天將會安排什麼活動……我都接受了，只要韓寒成行，就是成功。

韓寒能如期出境嗎？許多人都為此揪心。只要他的身影，沒在香港國際機場出現，誰都沒把握說，上海方面會批准他出境。韓寒和萬榕書業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路金波，即他的好友、出版人，同坐KA877航班，13點30分起飛，原定16點05分抵達，由機場B出口進入接機大廳。

韓寒飛機行程和在香港活動安排，主辦方始終保密。是日下午3點半，我和幾位同事走近機場B出口接韓寒，發現竟然有20多名傳媒人員和數十名韓寒粉絲，早已在此等候。事後查獲，韓寒的航班信息早由主辦方內部人員外洩。飛機晚點1個多小時。不能讓韓寒在機場接受採訪，否則違反了與上海方的約定。於是，我們急急向機場方提出要求，希望安排韓寒走特別通道。機場方回覆說：韓寒是誰？除了政府高官，再大的明星都不會安排特別通道。

無奈中，急而生智，決定聲東擊西。我一方面特意安排兩名同事舉着主辦方接人的牌子，仍在B出口等候，以迷惑等候韓寒的記者和粉絲；另一方面，不停打路金波手機，我們原先就要求路金波一下飛機就打開手機。5點20分，手機接通了，我要韓寒一行人改為A出口步入接機大廳，讓路金波先出現，韓寒保持與路金波20米距離，走出A出口。果然見效，當韓寒他們坐上我們安排的專車離開機場時，B出口那群傳媒人和粉絲，還在滿懷熱望等候韓寒。

韓寒曾在博客上掛着一條「十二不」的公告，「不參加研討會、交流會、筆會，不簽售，不講座，不剪彩，不出席時尚聚會，不參加頒獎典禮，不參加演出，接受少量專訪，原則上不接受當面採訪，不寫約稿，不寫劇本，不演電視劇，不給別人寫序」。韓寒似乎想把一切拒之千里之外。他這次來香港書展，確實破例了，有與讀者交流會，有媒體當面群訪，也有為在書展買了他的書的讀者簽名。

他在香港不到46小時。那兩天，香港城黑風詭異，黑雨狂瀉，卻依然難以澆滅韓寒書迷的熱情。韓寒與媒體見面會，有近200名記者出席，是香港書展舉辦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場記者會。韓寒與讀者見面會，香港和來自大陸、台灣、澳門的年輕人佔了大半。雖有香港有線電視現場轉播，會展中心一號演講廳980座位，依然座無虛席，連兩旁甬道都擠滿了人。一號演講廳邊上，主辦方事先準備的另兩間大小演講廳，以視訊方式呈現主會場實況，竟然也都爆滿，估計總共3000觀眾、聽眾參與。見面會後的讀者簽名會，演講廳外人們簇擁著，排成蜿蜒長龍。聚光燈下，讀者見韓寒，宛如粉絲追星，合影，獻花，狂喊。

你可以喜歡韓寒，你也可以討厭韓寒，但不能不承認，韓寒魅力驚人。這是韓寒首次在境外公眾場合與讀者見面會。有人問他，「你這次來香港公開活動是第一次嗎」，韓寒揶揄道，「我來香港好多次了，這次是第一次公開活動，別的都是那種不公開的、私密的活動」。

韓寒是聰明人。在公開場合，成群的記者和讀者問韓寒住哪個酒店哪個房間，他故作姿態，伸手從後褲袋掏出類似酒店房間鑰匙牌什麼的，看了又看，若有其事，吱吱唔唔，「房號是32……多少來着，唔，我一會就離開香港了」，沒說完，便傻傻笑，搖搖頭，一陣木納，不知可否，急急轉換話題。台灣傳媒人陳文茜批評韓寒是「沒內涵沒文化」的年輕人，對此，韓寒說：「我個人還是很喜歡陳女士和她的節目的，我不會和女生去爭辯什麼，所以她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。」有記者問他對台灣看法，他說：「我很喜歡台灣，不過，我更喜歡台妹。」……

別以為這是韓寒戲弄傳媒，戲弄讀者，「低調」是他離開上海前設定的框框。韓寒畢竟還是體諒記者和讀者的。那天讀者見面會，身着素淨白色襯衣的韓寒一上台，就引來從會場各個角落諸多粉絲的尖叫。當女主持人宣布活動第一項，請媒體記者拍照。面對長槍短炮，坐着的韓寒，始而摘下黑框眼鏡，甩了甩頭髮，挺了挺腰背；繼而站起身，露出一如既往的招牌微笑；最後，他看到攝影記者為選擇角度而扭動身子的辛苦，乾脆「體諒地」一躍跳上兩尺高的矮長桌上，變換各種拍攝角度。

他回答讀者的提問，關於嫩模、關於女人、關於泡妞、關於婚姻、關於性，幾乎每隔兩三分鐘，韓寒就能隨意找到八卦要素，刺激現場的興奮點。說到後來，韓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，他似乎自言自語說，「我是不是應該嚴肅一點」。有媒體說，「韓寒八卦了，調侃了，讀者見面會演繹成一場充滿噱頭而令人頭暈目眩的粉絲見面會」。這些傳媒人原本希望看到的是「公共知識分子」的韓寒。韓寒畢竟是充滿睿智的，他不會不知道「低俗笑點不是幽默」。暸解中國政治現實的人清楚，他能順利出境，能在境外公開與傳媒和讀者見面，順利來，安全回，這就成功了。

在香港，我曾對韓寒說，這次出境香港成功，各方面都皆大歡喜，下一步是登陸台灣。當時他笑了笑，沒有言語。不到20個月，他寫下引起反響的《太平洋的風》。或許可以說，他沒有香港之行，就沒有台灣之行。

說了那麼多韓寒，要表達什麼？只要身段柔和，作出適當調整，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就有可能。說韓寒，意在蔡英文：不能不去大陸，也完全可能成功登陸。當下，已不是該不該去大陸，而是如何才能去大陸。大陸之行的可行性，卸任民進黨主席的蔡英文，遠比新任民進黨主席的蘇貞昌要大得多。

北京放話說：民進黨堅持「一邊一國」的「台獨」主張，是兩岸交流的最大障礙。大陸的大門始終敞開。關鍵看民進黨什麼時候拆除自己設置的障礙。不管是誰，也不管是哪黨哪派，如果堅持「台獨」立場，違背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大趨勢，違背台灣社會民意主流，是沒有沒有出路的。由此可見，中共有底線，民進黨也有底線，蔡英文要登陸成行，這兩條底線都不能突破，只能游刃其中。相信蔡英文和她的團隊，有足夠的睿智應對。

總統大選也好，民進黨主席選舉也好，真正挫敗的只是獨派勢力。民進黨想要重奪政權，必須放棄基本教義派。這一社會共識，建立與對台灣主流形勢的客觀判斷。藍綠選民勢均力敵，關鍵是爭取中間理性選民，如不在兩岸政策上做調整，並在2016年前和大陸建立互信基礎，民進黨執政的希望依然渺茫。民進黨不調整不轉型，就很難重返執政。

蔡英文和蘇貞昌，誰能成功變身，超越對方，在兩岸問題上做得更好，誰就有望出選2016年總統選舉。蔡英文總統大選落敗後曾多次表示，不排除訪問大陸，「不用刻意，但如果條件成熟，去的話有助於處理中國事務，我們不該排除這種想法」。蔡英文會不會為自身利益而帶領民進黨走出台獨？施展韓寒那般柔軟身段，兩岸企盼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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